北京的地域轻视需求方向感。
上海的地域轻视是圆的。以公民广场为圆心,黄埔静安为半径,一层一层画同心圆。离圆心越远,被轻视程度越深。
北京的地域轻视是方的。有棱有角,线条清楚,言必称东南西北。北京没有圆心论,南二环受轻视或许比北五环要深。
在谈及北京正确的地域轻视姿态之前,有必要弄清:北京的地域轻视,和五环外没有一点联系。对北京而言,五环外的土地,总称外地,仅仅个虚词,无所谓好,无所谓坏。老北京人的地舆观,像一张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前的国际地图——除了一片蛮荒和混沌,五环外什么也没有。
北京的地域轻视,仅限于五环里。
当然有一些破例。比方通州。通州尽管地处六环,但由于北京市政府在此设了陪都,所以牵强也能挤入地域轻视链里去。
再比方南城。南三环外差不多便是一片蛮荒和混沌了,咱们说南城,一般指三环里。
西城和北城,很难说谁站在了轻视链的底端。
西城最闻名的特产是金融民工。
从复兴门到阜成门,方圆十多里,扎堆相同地摆放着各类银行、券商和保险公司。走在金融街的大街上,谁都会发生一种错觉,认为自己来了伦敦,再不济也是香港。
没关系。左拐进胡同,一家家密密麻麻的沙县小吃、桂林米粉和老北京烤肉会提示你,这里是西城。
小餐馆里常常挤满了人。十个里头有八个是西城闻名土特产,金融民工。
八个金融民工里,五个结业于清北人,剩余的三个,八成也来自各类985。民工们一边嗦吸着米粉或炸酱面,一边严重地用电话攀谈,借给x行的10个亿敲定了没?给x司搞的5亿定增到底有没有谱?
西城民工也不是生来便是民工。在2008年从前,国际曾时刻短归于过他们。
那时,我们还敬称他们一声——白领。
豪华的金融街购物中心,便是为他们树起来的纪念碑。在民工们仍是白领的日子里,连卡佛里也曾人头攒攒。2008年一场大变,从前活在云端里的白领们,一朝沦为进城务工人员。拖累从前热闹非凡的金购,冷落到今天的门可罗雀。
吃完简洁的工作餐后,金融民工们用略显广大的西服袖子擦擦嘴,直接回到工作室,立志持续斗争五百年。他们要与人斗,与天斗,与时刻斗,只求从头夺回那归于自己的,旧日荣光。
重返15假如平的西城晶华!金融民工们握紧拳头,暗地里立誓。
和沉溺在旧日荣光里的金融民工不同,未来,是归于北城的。
每天朝晨,从海淀黄庄地铁站的6个出口里,将陆陆续续涌出50万人。
他们是北城的手刺。北城互联网码农。
金融民工包裹在西服里,互联网码农热爱的是格子衫,运动鞋和双肩包。西服是旧贵族的桎梏,衬衫则是新贵族的羽翼。对码农们来说,西装是应该送到博物馆去的东西,衬衫,才是未来上流社会们的仅有指定礼衣。
从中心振聋发聩的“互联网+”一声吼开端,北城码农,看到了明日的曙光。连带着优衣库里的格子衬衫都卖断了货。
随意走进北城的一个格子间,在耳边盘绕的,都是“创业”、“融资”、“O2O”、“同享经济”。
终年爬行在荧光屏前的码农们,尽管大腹便便,腰椎劳损,颈椎强直,但,他们的眼睛,是闪闪发亮的。
写完这排代码,他,或许便一朝踏入皇帝堂,成为京城里的人上人。就像刘强东相同。
不吃米粉。北城码农不吃米粉。他们哪来的时刻吃饭?北城最靓丽的景色,乃是骑着各式电动摩托,络绎在人海之间的外卖送餐员。
北京码农们的午饭,便是工作桌上,装在塑料盒子里,冒着热气的各式盖浇饭。
码农们看着那碗盖饭,心机早已飞到了千万里之外。啊,这个外卖app的创始人,从前,跟我相同,趴在这个格子间里,写着代码!
那一刻,他们和长辈的心灵联通了,发生了某种不行言说的默契。
盖饭也不再是盖饭,是通往新国际的钥匙。
从这方面来说,北城码农的确有轻视西城民工的资历。
国际曾是西城的。但,终归仍是北城的。
和具有曩昔的西城民工及具有未来的北城码农不同,东城传媒之花介意的,是当下。
传媒之花们最为骄傲的是,假如东城没了,明日,全国公民将失掉一大半的微博段子手,一起,再接收不到任何微信大众号推送。
这并非打趣。
传媒之花们独爱的一句话是,活在当下。
西城民工记忆犹新的,是重享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,两万月薪,和年终分红。
北城码农满心神往的,是公司拿到天使出资、成功上市后,年入百万的ceo之职。
东城之花不在乎这些。太虚无飘渺了。在这里,传媒之花们坐在2010年后新完工的各式loft公寓里,动动手指,下一个微博1w+转发,下一条大众号10w+推送,便横空出世。而这背面,是动辄数万、数十万、数百万的广告收入。
某种程度上说,东城传媒之花,才是真实站在轻视链顶端的人。
坐班?挤地铁?朝九晚五?传媒之花们仰天大笑,这不是石器时代的东西吗?
传媒之花们的日子,是悠然睡到早上十点,渐渐起床,梳洗打扮,再到坐落三里屯的法国餐厅,细嚼慢咽地享用一顿brunch。
尽管牛肉是半年前从澳洲冷冻空运来的,汤是凉的,布丁是热的,除了醋以外,面包、甘蓝、煎蛋、气泡水无一不酸,传媒之花仍是手持刀叉,一脸沉醉。随后,掏出手机,拍下百余张相片,接下来三天推送的内容有了,《不行失去的京城brunch好去处》、《助你敞开高雅一天的诀窍》。
这样的文章,东城传媒之花只用吃一顿饭,便可写出十篇来。
我国多少中产阶级,包含西城民工和北城码农,都曾被这漫溢着情谐和典礼感的推送,震得呆若木鸡。今世数以亿计的我国中产,多多少少,都受过东城传媒之花的点拨。
当西城民工和北城码农晚上躺在床上,阅读当天大众号的时分,他们有没有真实地感受到,那双在冥冥之中,推着他们一路往前的大手呢?
是的,那双手,来自东城传媒之花。
南城——对了,还有南城。
再次着重一遍。南城,只能南到三环。三环以外,是一片蛮荒和混沌。
提到南城。东西北城的居民,心境都有些杂乱。
南城,曾几何时,就像一个富有人家的私生子。不管东西北,我们都耻于承受他成为家庭的一员,但,却又分裂不了这千百年来的血缘联系。
北到昌平,东到通州,西到苹果园,北京人甘愿冒着出五环的危险,花费数百万,去买一套小小的两居室,也不愿屈尊到南三环,选择一套坐北朝南的三居,还送三个飘窗。
但南城人现在不同了。跟着北平大开发的号角声,南城,从前那些破破烂烂的棚户区与四合院,一栋一栋地被推平,随之而起的,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,个个比国贸三期来得金碧辉煌。
它们背面站着的,是手握数套回迁房产的南城土豪。
当西城民工沉溺在往日白领旧梦的时分,南城土豪告知他们,我有五套房。
当北城码农追逐着未来科技公司ceo抱负的时分,南城土豪告知他们,我有五套房。
当东城之花享用着当下中产阶级质量日子的时分,南城土豪告知他们,我有五套房。
我有五套房。铿锵有力,响彻天边。
东西北城的居民看着南城土豪,呆若木鸡,比如撞见了自己偶尔发家的乡村亲属,嘴里像含了个苍蝇,吞也不是,吐也不是。
面对着南城土豪,不管西城民工、北城码农仍是东城之花,谁,都要低下尊贵的头颅。
多大的定投,多少家创业公司,多么有品尝的日子,抵不上一句,我有五套房。
南城土豪,纵然低沉,纵然朴素,他们,才是真实站在京城地域轻视链顶端的人。
多少西城的金融民工,妄想着能睡上一个北城创业公司的码农,带着自己逃离沙县小吃的囚笼。
多少北城的互联网码农,渴求能勾搭一个东城三里屯的传媒之花,来提高他们日显陈腐的日子品尝。
多少东城的传媒之花,却只想找一个在北京有五套房产的普通人,过平平淡淡的日子,无惊无喜地了断此生。
多少坐拥五套房产的南城土豪,在无数个酒醉的夜晚,仰天长啸,宣布哀叹,我这人没什么要求,只想找个北京大妞,祖上三代都是北京的土著,陪我饱受鼓楼的炒肝、卤煮和豆汁儿,酒醉之余,再吹吹嘘逼。
没有真实的北京人了吗?南城土豪们宣布了哀鸣。
东西北城的居民团体哑声了。
他们掰着手指,细心数数,谁,祖上三代都不是北京人。
风水轮流转。不管谁曾春风得意过,北京,终究是北京人的北京。只要到这样一个时刻段,东西北城的新移民们,才知道,不管在这里操作过多少定投,创始过多少公司,起草过多少10w+的推送,北京,始终是北京人的北京。
北京,始终是归于北京人的北京。
归于那个,祖上三代都是北京人的北京。
2019年12月10日 08:51
来历:未来可栖